李雁：採訪中連畫3張圖
醫生寥寥幾筆就把病畫明白了
很多病人不僅自己看懂了，還把畫帶回家講給家人聽
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。但眼下不少醫生只顧“埋頭治病”，要求病人“只管按醫囑來”，忽視了與病人的交流溝通，醫患關係變得機械、乏味、冷漠。
還好，重視醫患溝通的醫生也不少，其中有兩位醫生，與病人溝通的方式特別文藝、高效：畫畫。
“我遇到最多的是胃癌。”一邊說着，李雁提筆就勾出了一個胃，形似葫蘆，“上面的一端開口是幽門，下端的出口叫賁門，都是腫瘤多發區”。這兩個區域，李雁特別用圓圈標註出來，腫瘤就塗黑。
李雁是武漢大學中南醫院腫瘤外科的博士生導師，曾獲得國家科研進步一等獎等獎項，爲人卻隨和低調。昨天，他接受採訪時，習慣性地輔以圖示，整個採訪結束，他畫了3張圖。
李雁認爲畫圖是醫生分內的事，天經地義，不然怎麼講得清楚?每個病人結束全部檢查後，李雁都會仔細地通盤閱讀，在心裏將專業術語翻譯成大白話，待術前談話時，一邊講一邊畫，內容包括腫瘤的部位、直徑、數量、與周圍主要血管的關係、是否侵犯了周圍組織等，十分詳盡。平時門診，他的抽屜裏還常備着一摞畫圖專用紙，隨時取用。
李雁年近50，從醫20年，每天要畫四五張圖，照此推算，總共畫了近3萬張。實際上，像他這樣“畫圖”的醫生並不多見。李雁認爲，這可能與腫瘤專業的複雜性有關，圖像天然地比語言、文字更直觀易懂，腫瘤科講病情離不開圖。
不久前，有一名45歲的男性患者，腹痛兩個月，確診爲晚期腸癌，腫瘤標誌物、腸鏡、CT，三項檢查都查出異常，但又各不相同，單靠語言，很難描述清楚。李雁畫了一張圖，彙集了這3項檢查結果，簡潔明瞭，稍加講解病人就能明白了。
李雁說，病人明白了，心裏就有底，就會配合醫生，配合會使治療事半功倍，腫瘤講究綜合治療，病人積極的心態有利治療。
“湖北省新華醫院也有個畫圖醫生，寥寥幾筆就把我肚子裏的病畫明白了”。市民高先生這樣稱讚胡波勇。
今年6月，高先生和弟弟先後在新華醫院檢查出泌尿系統結石，需手術治療。拿到繳費單，高先生髮現自己的手術費比弟弟貴了兩三千元，頓時疑竇叢生，找泌尿外科副主任醫師胡波勇詢問。
胡波勇馬上拿出一張紙，熟練地勾畫出人體泌尿系統。
他圈出兩人的結石位置解釋，高先生的結石位於腎囊，通過穿刺造瘻碎石取石，成本較高;其弟結石長在輸尿管，輸尿管鏡碎石取石成本較低。看着這張圖，高先生豁然開朗。
昨天，記者來到新華醫院泌尿外科，詢問兩位護士，稱想找一位給病人畫圖講病情的醫生。護士馬上明白：“要找胡波勇醫生吧。”
在病區醫生值班室，胡波勇從口袋裏掏出不離身的便籤本和筆，20秒鐘不到，就畫好了一張圖。與李雁一樣，他邊畫邊講解器官的分佈，同時把常見病竈位置標註出來。
按每次門診給10個病人畫畫測算，從2007年至今，胡波勇累計爲患者畫圖5000餘張，很多病人不僅自己看懂了，還把圖稿帶回去講給家人聽。
兩位醫生是這樣開始畫圖的
李雁的老師是我國著名腫瘤外科專家、中國工程院院士湯釗猷。學生時代，李雁無數次地看到老師在紙上勾畫解剖圖，給病人講解病情。這個習慣被他繼承了下來，現在他又言傳身教給自己的學生。
而胡波勇全靠自己琢磨、頓悟。他今年37歲，從醫以來一直想着該怎麼把晦澀的醫學知識表述得通俗易懂，怎樣簡潔精確地介紹患者的病情，直到2007年春節，在孩子的啓發下才茅塞頓開。
當時親戚帶着孩子來拜年，胡波勇給她講兒童故事書，小姑娘不買賬，只對圖畫感興趣，看圖反而比聽講的還快。胡波勇心頭一動，此後開始在臨牀診斷中，嘗試用畫圖的方式爲病人講病情。他發現，畫圖能潤滑醫患關係，就診過程更加流暢愉快。
在李雁看來，畫圖不光方便病人理解，更是一項術前準備，如果無法透徹地瞭解病情，怎麼能深入淺出地畫出來?
每逢重大手術，李雁還會保留術前談話的畫稿，與手術結果對照，哪裏估計正確，哪裏判斷失誤。李雁告訴學生，這種有針對性地糾錯，能迅速提高醫技。
畫的不是圖是責任和溝通
從醫以來就畫圖，李雁與病人的溝通一直很順暢，“90%的人都通情達理”。李雁還將畫圖視爲一種社會責任的體現。每次術前談話，李雁都儘可能多地請來病人家屬，這趟手繪科普課，不光是講給病人一個人聽的，在場的所有親友都能學到一些防癌、抗癌的知識。
李雁說，治病只不過是醫生的職業謀生手段，屬於最低要求，再往上走一步，醫生還肩負着傳播醫學常識、普及健康的生活方式等社會職責。這也是李雁多年畫圖不輟的另一個原因，“多一個人知曉，就多一個人受益。”
李雁也坦言，畫圖並非萬能良藥，10%的病人無法理解醫生的苦心，依然會牴觸、吵鬧。他說，有時病人的對立情緒是由疾病本身帶來的，畫圖作爲最基本的交流手段，已無法滿足他們進一步的情感需求。然而正源於這種衝突，才凸顯出醫生這一職業的偉大。
李雁說，如果僅僅將治好病痛當目的，醫生與技術工人無異，治療過程中的交流、傾聽、安慰、關愛，各種情感流動才使醫生脫離技術侷限，升級爲一種爲人服務的，充滿人文關懷的崇高職業。
胡波勇醫生在門診爲患者畫圖，更直觀形象地解釋結石位置及病情。(餘樂武葉高翔應述輝熊瑛汪思琪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