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訪專家：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犯罪學學院心理學教研室副教授謝麗麗
2017年12月26日，日本智庫東京商工研究機構稱，以傳銷手段大肆斂財的“日本生命”公司破產。據日本媒體報道，該公司是中國傳銷的鼻祖，上世紀90年代末在我國坑害了不少人。如今破產消息一出，大快人心，解氣的同時我們更應總結經驗，舉一反三，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禍害國人。
“認購分紅”斂財近百億元
“日本生命”官方網站顯示，該公司已成立44年，主營“高科技保健產品”，門店遍佈日本各主要城市。事實上，該公司兜售的是磁性治療儀、牀墊、枕頭、被子、護腰、手套和襪子等沒多大科技含量的商品。店員還利用“認購分紅”的傳銷手法，誘騙消費者“認購”保健產品，並通過該公司租賃給他人使用，承諾每年可獲得6%的收益，這一數字遠高於日本銀行利率，讓很多人趨之若鶩。店員還時不時請消費者按摩、泡溫泉、看錶演等，以聯絡、鞏固感情。該公司被查獲的內部文件顯示，截至2017年10月，已經有6855人簽訂租賃合同，累計金額高達1714億日元(約合99億元人民幣)。
“日本生命”長期處於高負債狀態，日本消費者廳曾4次要求該公司暫停部分業務。其真面目一直沒有暴露，是因爲傳銷“下線供養上線”的特點很隱蔽，公司依舊若無其事地同消費者簽約，以保障自己的利益，甚至僱傭黑社會去“關照”試圖解約的人，手法相當惡劣。直到2017年12月，“日本生命”負債高達2405億日元(約合118億元人民幣)，並開出多張不能兌現的支票，被銀行關閉了往來賬戶，無法週轉資金，最終才宣告破產。
破產消息讓很多日本老年人慾哭無淚。受騙者中，女性佔多數，70歲以上老人佔到75%，他們曾用養老金、退休金和多年的積蓄認購大量保健產品，現在面臨血本無歸的境地。不少老人痛哭：“已經這麼大年紀了，哪還有力氣再攢一次錢啊!”日本警方已着手調查這家公司。
中國傳銷的鼻祖
傳銷產生於二戰後期的美國，上世紀70年代末，日本傳銷迅速興起，其規模一度排名世界第一。日本媒體援引警方調查信息稱，“日本生命”是中國傳銷的鼻祖，上世紀80年代末，在沒有獲得中國政府經營許可的情況下“偷渡”到深圳，將磁療牀墊以高於日本市場3倍的價格賣給中國人。傳銷獲得了驚人的發展，加入組織的人很快遍及大江南北。
後來，“日本生命”在深圳成立中日合資公司“日寶來福”，盯上在校大學生，所有加入組織的人必須用1.5萬元買一張僅值3000元的牀墊。在暴利的誘惑下，不少大學生甚至借高利貸參與傳銷。1996~1997年，“日寶來福”月營業額高達10億元，直到1998年國務院十號令下發，禁止任何形式的傳銷經營活動，這家公司業績才一落千丈，在中國銷聲匿跡。
在日本，類似“日本生命”的公司層出不窮，騙術十分多樣，大行其道一陣子後被警方搗毀，隨後轉移到中國臺灣地區繼續行騙，再擴展到中國香港、江蘇等沿海地區。網易新聞的調查顯示，傳銷活動在我國分佈極廣，沒有哪個省份能逃過其“魔爪”，其中傳銷案件較多的省份多位於沿海及南部地區，以大中型城市居多。2010~2017年，江蘇、廣西和浙江三省的“組織、領導傳銷活動罪”一審判決書數量均超過百份，合計371份，佔全國的29.3%。
傳銷“青睞”四類人
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犯罪學學院心理學教研室副教授謝麗麗告訴《生命時報》記者，老年人和女性之所以容易上當受騙，是因爲他們對社會、新科技的認知水平較低，判斷能力和意志力較薄弱，更容易接受看似荒謬的傳銷理論。此外，大學生等涉事未深的人，生活經驗和智慧不足，分辨騙術的能力也不高，容易掉進傳銷陷阱。
低學歷者也是容易被傳銷盯上的一類人。網易調查顯示，在422位傳銷人員中，1/6只有小學學歷，近半數具有初中學歷，超過1/5讀完高中，大專及本科以上學歷者只佔一小部分。當然，學歷不能完全代表防騙能力。日本民衆普遍受教育程度高，但依然會受騙。日本警方指出，這是因爲騙子們利用了人性的弱點——容易被利益誘惑和從衆心理。受貪圖暴利的心態蠱惑，很多人主動投入傳銷組織;還有人相信“大多數人的看法就是正確的”，認爲只要參與者多，就一定有保障，進而掉入傳銷陷阱。
謝麗麗介紹，我國傳銷也存在上述現象，打感情牌、精神控制、與外界隔離等也是騙子的慣用伎倆。親密關係會影響人的判斷，很多傳銷分子努力塑造親切的形象，套近乎、沒事多關心問候，會把心理距離拉得很近，讓人對其所說的話深信不疑。傳銷分子會通過貶低現實生活、誇大美好前景、責備個體缺陷等手段，讓“下線”更加依賴自己。有些傳銷組織還會通過培訓給“下線”洗腦，讓其自發地去傳銷。更有甚者，控制“下線”的人身自由和飲食，沒收所有物品。在信息封閉和營養極度缺乏的情況下，人很難正常判斷和思考，進而上當受騙，爲了自保拉更多人入夥。
傳銷擾亂了社會經濟秩序，衝擊社會誠信倫理道德體系，影響社會安定團結，引發社會刑事案件上升、家破人亡等社會騷亂，其本質是通過發展下線實現財務的非法轉移與聚集，並未創造社會價值，這是它與正常營銷的本質區別。繼1998年國務院頒發“禁傳令”後，我國於2005年出臺並實施了《禁止傳銷條例》，爲了更有效地打擊傳銷違法犯罪活動，2009年在刑法修正案(七)中增設了“組織、領導傳銷活動罪”，正式立法禁止傳銷。據不完全統計，兩個條例頒佈實施以來，全國工商、市場監管部門共查處傳銷案件21904件，案值62.38億元，罰沒金額9.9億元，已送司法機關案件2251件，涉事人員9668人。經過國家有關部門的聯合治理，全國範圍內規模化、公開化的傳銷活動得到有效遏制。
除了“日本生命”這種假借直銷名義的傳銷組織，“拉人頭”式傳銷、網上傳銷等也不容小覷。謝麗麗最後提醒，要想不上當受騙，就應保持頭腦冷靜，多向身邊靠譜的親朋好友徵求意見，尤其是涉及“入門費”“拉人入夥”“團隊計酬”時，更要提高警覺。樹立正確的金錢觀，切忌貪小便宜，也不要試圖通過捷徑獲取財富。此外，我們要理智看待“高科技保健產品”，認識到其與藥品的區別，理性消費，堅持飲食均衡、規律鍛鍊、戒菸限酒等，而不是將健康或治療交給效果有限的保健產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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