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醫三院生殖實驗室的工作人員正在進行試管嬰兒操作。
6月24日早上7點，北京大學第三醫院(簡稱北醫三院)生殖醫學中心門診大廳裏早已排起長隊，隊尾一直延伸到大門外的花園北路上。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在上演。一對對夫妻懷揣着滿心期待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，只爲了卻一個心願——求子。
在這裏——我國北方最大的試管嬰兒治療中心，每年有數千個寶寶“誕生”。在很多人的想象中，試管嬰兒就是“一個精子加一個卵子，放在試管中，變出一個嬰兒”。事實上，新生命的誕生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。近日，《生命時報》記者走進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，跟隨醫護人員深度體驗多個醫療環節，全面瞭解了一個試管寶寶的“誕生”流程。
地點一：掛號分診處
每天掛號1500人次
每天上午，生殖中心60多平方米的大廳都被擠得水泄不通。大廳右側的分診處排着長長的6條隊，這裏也負責爲初診患者掛號，是患者來到醫院的第一站。主管護士高凌正熟練地爲初診者提供諮詢和掛號服務。患者來自全國各地，有剛結婚的90後小夫妻，還有一直丁克到40多歲纔想要孩子的中年人。
“近兩年就診人數明顯比過去多，每天門診掛號人數大約1500人次。有些人之前四處求醫無果，來到這裏時心情異常焦急。”身爲人母的高凌很能理解患者急切的心情。她告訴記者，一般來說，初診患者可以先看普通門診來完成初步的檢查診斷，如果有需要，再預約專家號進一步定奪診療方案。“我們這初診不限號，週六、週日上午也有門診，患者來了基本都能掛上號。”
地點二：專家門診
試管嬰兒並非每次都能成功
與其他科室不同，不孕症患者往往都有更爲沉重的心理壓力，他們的治療結果牽連着一個甚至多個家庭的幸福，不孕症治療專家甄秀梅深知這一點。她對患者說話時聲音輕柔，除了必要的醫囑，常常還會安慰幾句。
來自河南的李嬌(化名)告訴記者，她結婚5年了一直沒懷上孩子，一檢查是雙側輸卵管不通，“我們沒敢告訴公婆，借錢來做試管嬰兒。”遺憾的是，他們的第一次失敗了，寶寶在子宮裏待了10多天就停止了發育。說到這裏，李嬌忍不住落淚。甄秀梅安慰她說：“我們還有備用的冷凍胚胎可以移植，不要太傷心，還有希望。”
“現在患者越來越多，一天最多要診治門診病例百餘人次。”已經在生殖中心工作9年的甄秀梅說，一提到不孕不育，很多人首先想到是女方的問題，其實，臨牀上完全由女性引起的不孕大概只有40%左右。女性不孕的常見原因有排卵問題，還有輸卵管阻塞、宮頸疾病、子宮內膜異位症等。
“不孕症的治療方法因人而異，有些需要醫生指導同房，有些要採用人工授精的方法，還有些要做體外受精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試管嬰兒。”甄秀梅介紹，人工授精是將男方的精子洗滌處理後注入女方生殖道的技術;體外受精則是人工取出卵細胞和精子，使二者結合成胚胎，再移植到女性的子宮裏面。“可以說試管嬰兒是不孕家庭治療的最後一步。”
甄秀梅說，進行試管嬰兒的流程一般包括適應症的確定、體檢、促排卵、取卵、體外胚胎培養、胚胎移植、黃體支持、確定妊娠幾個步驟。雖然從科學角度講，試管嬰兒集成了很多現代化醫療手段，但這並不意味着每次治療都一定能幫助夫妻“造人”成功。“目前，一個治療週期的懷孕率爲40%～50%，得到孩子的機會約爲30%～40%。”甄秀梅說，這主要與女方的年齡密切相關，年齡越大成功率越低。去年我們單獨計算了女方在38歲以下，在我院首次實施試管嬰兒治療的夫婦的妊娠率，高達55%～60%，再加上冷凍胚胎解凍移植的話，累計妊娠率可達到70%～80%。但是，一旦女方到了41～45歲，成功率就只有10%～20%左右了。
地點三：注射室
最多一天用掉1200個注射器
經門診確定爲不孕症後的女性，最常見的一項治療就是打促排卵針。注射室護士王豔華的桌前掛着一本日曆，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着她們用掉的注射器數量：8月8號800個，21號771個……最多時達到1200個。
王豔華介紹，爲了提高治療成功率，不孕女性要接受促排卵治療。促排卵有多種方法，最常見的是按照醫生制訂的用藥方案進行注射。比如，短方案是在自然月經的第3～5天開始，連續打5天，B超後還要繼續開藥，有些會調整劑量和藥品，增加或減少藥量。有些患者還需要聯合用藥，一次要打三四針，兩隻胳膊兩邊臀肌同時注射。通過促排卵監測，有些女性按時同房能夠順利懷孕，但有些就需要等卵子快成熟時取出卵子，進行試管嬰兒了。
地點四：生殖病房
取卵、取精夫妻同來
生殖病房位於中心二層，護士長田恩燕介紹說，這裏一共有81張病牀，長期滿員。除了一些需要手術治療不孕症的病人外，其他多是在做試管嬰兒過程中出現併發症的患者，如多胎妊娠減胎、宮外孕、過度刺激綜合徵等。前來取卵和取精的夫妻也要進行短暫的住院，主要是方便女方在取卵手術後進行休息。辦理住院時，護士會要求夫妻一起拍張照片，以便治療過程中核對信息。病房一側的宣教室裏，坐着30來對夫妻，正在護士的指導下觀看入院須知：取卵前一日要在病房多休息，取卵後麻醉未清醒前不要進食，男性在女性取卵當日取精，如何順利取精……
病房區正中央是手術室和體外受精-胚胎培養室，女性的卵子就在這裏取出。生殖醫學中心實驗室胚胎學家廉穎告訴記者，醫生會給女方注射促排卵藥物，並監測卵泡的發育，當卵泡發育成熟時進行全麻止痛下的取卵手術：醫生會在陰道B超探頭和穿刺支架的引導下，用穿刺針通過女方陰道穿刺卵巢，將卵泡液吸出，送到實驗室，然後把卵泡液倒入圓形平皿中;在顯微鏡下找到卵子後，再把它轉移到盛有培養液的方形四孔培養皿裏培養。對於精子卵子混合培養的常規授精方式來說，取卵後4～6小時進行精卵混合培養;對於單精子注射來說，取卵後培養一兩個小時，就可以進行脫卵丘、單精子顯微注射等相關處理了。
相對於取卵手術的複雜性，取精過程簡單得多，一般是男方通過自慰自行取得;患有阻塞性無精症以及其他特殊原因無法得到精子的患者，則需要經過穿刺甚至手術來取精。
當卵子和精子都成功取出後，就一起被送進實驗室進行培養和處理。
地點五：實驗室
最神祕的人類胚胎體外製造地
實驗室與病房和手術室相連，門口豎着“閒人止步”的牌子。透過玻璃，記者看到裏面的工作人員各個“全副武裝”，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。廉穎介紹說，生殖實驗室是百級潔淨的層流實驗室，這裏的空氣都是經過過濾除塵的，不允許外人進入主要是害怕被污染，人們衣服上的纖維、毛髮、口腔黏液等都可能對實驗造成巨大影響。
被取出的精子和卵子會進行篩選處理，大約4～6小時後進行人工授精。授精方式主要有兩種，一是人工將卵子和精子放在同一個培養皿中，自由結合。這種方式主要應用於女方因輸卵管阻塞等原因造成的不孕。還有一種是卵母細胞單精子注射術(ICSI)，也就是用注射針將好的精子注射進卵子，主要針對男方患嚴重少弱畸精症的情況。隨後，受精卵會被放入模擬母體環境的培養箱，形成胚胎。一般來說，體外發育2～5天的胚胎都適合通過胚胎移植，送回母體子宮中。
“試管嬰兒完全不是在試管中長大的。”廉穎解釋說，受精卵形成胚胎後，醫生會移植兩個進入母親體內，剩下的冷凍起來作爲備用。胚胎移植入母體10～14天后，就可以初步檢測它是否在母體子宮內“着陸”了。“所以，試管嬰兒同樣是在母體內成長的，同樣需要十月懷胎，一朝分娩。”
有些人覺得試管嬰兒可以選擇性別，答案是否定的。“卵子和精子的結合是隨機的，不能任由人們自己挑選。”廉穎說。另外，由於醫生每次會將兩個胚胎移植入母體，因此多胎機率較大，但最後要根據情況來確定是否減胎，一般來說單胎妊娠是最安全的。
專家提醒：不孕夫妻要放平心態
“30歲前不想要，30歲後要不到”，已經成了不少育齡男女的痛苦經歷。中國人口協會發布的調查結果顯示，我國不孕不育患者目前已超過4000萬，佔育齡人口的12.5%。而在20多年前，這一比例僅爲3%。
很多不孕人羣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試管嬰兒，在這個過程中，患者的心情很容易大起大落，常常剛燃起希望很快又破滅。所以，專家提醒，想要進行試管嬰兒的夫妻，首先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，相互安慰、心態平和。甄秀梅強調，如果盼子太心切，患者心理過於緊張，就會干擾內分泌功能，反而更加不容易懷孕。
北京大學第三醫院院長、生殖醫學中心主任喬傑指出，不孕不育的增長與現代人的生活方式等密切相關。現代人忙於打拼事業，一再推遲結婚生育時間，身體透支勞損，甚至出現閉經、潮熱等早衰症狀，等想要孩子時，生育能力已明顯下降。“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齡是25歲到33歲，以後生殖系統功能開始退化，特別是卵巢功能開始下降。就算做試管嬰兒，過了40歲，成功率也會大大降低。”
此外，甄秀梅提醒，女性要防止意外懷孕，儘量減少人流手術，重視第一胎孕育。因爲在人流手術後，一旦調理不當，就可能引發器官感染，如輸卵管炎、子宮內膜炎等，從而可能導致不孕不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