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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川一縣半數家庭患包蟲病 官方拒報死亡人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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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渠色鎮附近,一隻狗跑過一處堆滿生活垃圾的水塘。狗是病原體的主要來源。

四川一縣半數家庭患包蟲病 官方拒報死亡人數

一種名叫包蟲病的傳染病正在高原牧區肆虐。

10月20日,四川省石渠縣疾控中心,32歲的曲初一臉驚恐地向工作人員打聽她的病情。曲初是蒙宜鄉的一名村官,在前次華西醫院的診療中,她被查出患泡型肝包蟲病。

“太可怕了,我沒想到自己也會得上這個病。”她原本以爲只有牧民纔會患病。

包蟲是一種肉眼無法察覺的蟲卵,往往寄生在狗身上,通過與人接觸、或被污染的食物、河水、甚至空氣,進入人的身體,潛伏期長達5-30年。患者一旦確診,往往已是中晚期。

公開信息顯示,青海、西藏、四川西部等地是肝包蟲的高發區,受威脅人口約爲6000萬左右。在海拔4200多米的四川甘孜州石渠縣,這一病症的發病率長期高居國內之首,該縣副縣長接受媒體採訪時曾透露,全縣半數家庭飽受病痛折磨,2007年人羣患病率更是高達14.99%,系國內罕見的包蟲病高發地區,居世界之首。

包蟲病分爲囊性包蟲病和泡型包蟲病,其中70%的泡型包蟲病患者在5年內死亡,10年內的死亡率高達92%。因其高感染率和高致死率,包蟲病又有“蟲癌”之稱。

無法知曉“蟲癌”奪走多少生命。2005年,這種牧區傳染病獲國家層面重視。2006年,國家衛生部以中央補助地方公共衛生專項資金的形式,啓動了包蟲病防治項目,將包蟲病納入了國家免費救治的傳染病之列。

四川省亦於當年啓動肝包蟲防治項目,按計劃到2009年,將解決甘孜州5.3萬人的人畜混飲問題,從而阻斷包蟲病病源。

10月22日,石渠縣分管包蟲病防治的副縣長仁孜向澎湃新聞坦言,因爲資金等原因,當地淨水工程和犬類管理推進乏力,而這兩項工作被視爲切斷蟲卵源頭的關鍵。

10月中旬,澎湃新聞記者走訪石渠多個鄉鎮,發現防治項目雖已歷時8年,但傳統的遊牧生活方式、固化的思想、窘迫的財政、以及極端氣候,一度讓防治工作陷入困境。

“死亡家族”

10月21日,石渠西北45公里外的挺進三村,48歲的卓瑪挺着肚子站在兩間帳篷外,想着自己會否成爲家族中第4個不幸的人。過去的數十年裏,“蟲癌”帶來的噩運接二連三降臨到這個不幸的大家庭。

最近幾年,伴隨偶爾的疼痛,腹部逐漸隆起,卓瑪才瞭解到這種病痛的嚴重後果。說起已經不在人世哥哥、妹妹和表姐,卓瑪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。

這種學名叫棘球絛蟲的寄生蟲於1786年被科學家發現。畜牧業開始以後,它藉助與人類關係較近的狗、羊等動物潛伏入的身體。幾乎所有的人體器官都可能成爲棘球幼蟲的溫牀,其中尤以肝爲主,肝包蟲佔包蟲病的七成左右。

由於感染初期並無異樣反映,等到這些幼蟲壯大形成囊泡,開始壓迫周圍器官,病情已進入中晚期。在很長一段時間裏,人們並不認識這種病症,常常根據由此引發的腹痛、噁心、腹水等症狀做應急治療。

親人去世時,卓瑪並不知道他們患的是何種病,隨着自己對“蟲癌”的瞭解,她相信家裏至少3位親人的死與此有關。

最早離開的是哥哥,他去世是才40多歲。去年,34歲的妹妹也因肝包蟲病死亡。

最近一個因此喪命的是38歲的表姐。卓瑪記得,表姐高高隆起的肚子彷彿懷孕,家裏人爲她請來僧人唸經,試圖緩解疼痛,但表姐卻向僧人們祈求,希望讓自己早點死去。

4個月前,表姐在誦經聲中結束了短暫了一生。按照當地習俗,她被安排天葬,可當她的肚子被剖開時,一個頭大的圓球從裏滾落出來。卓瑪後來得知,那是已經膨脹失控的腫塊。

更讓卓瑪擔心的是,丈夫進批最近幾年出現腰痛、頭暈等症狀,不知道是否也已感染肝包蟲。

目前石渠究竟有多少人患上肝包蟲,多少人因此喪命?石渠衛生局以疫情保密爲由婉拒提供。從公開信息來看,不同版本的數據不盡相同。

今年6月,石渠縣副縣長尕玫拉姆接受四川日報採訪時透露,受包蟲病困擾的家庭高達1.2萬餘戶,佔全縣總戶數的50%。2005年至2008年,石渠縣因包蟲病死亡401人;2007年人羣患病率更是高達14.99%,系國內罕見的包蟲病高發地區,居世界之首。

甘孜州人民醫院一位參與包蟲病調研的醫生告訴澎湃新聞,石渠縣在甘孜18個縣中,肝包蟲的患病率一直靠前。該院一份內部文件顯示,截止2011年12月,甘孜州累計發現包蟲病患者12249例,死亡650例,“大部分集中在石渠”。

生者的守望

比起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人,多數活着的“蟲癌”患者仍在等待希望降臨。

數十米外,35歲的鄰居降措孤獨地蜷縮在帳篷裏,妻子已經離他而去。降措患病十多年,已進入晚期。醫生建議他做手術,但他連去康定醫院的路費都無法湊齊,只能將希望寄託在政府派發的免費藥物上。

同村不遠的麥拉,和降措一樣躺在凌亂的帳篷裏。她不僅被肝包蟲困擾,還患有肺結核。幸運的是,丈夫亞澤一直不離不棄。但長久的折磨也讓亞澤失去了耐心,“都五六年了,死也死不了”,他抱怨說。

肝包蟲主要流行在廣袤的牧區。石渠縣幅員25191平方公里,轄23個鄉鎮,是四川省面積最大的縣,但僅有不到10萬人。牧民們居住分散,這也爲“蟲癌”防治帶來困難。

石渠一直是國家級貧困縣,高海拔極端氣候是發展的最大掣肘。石渠每年只有七、八兩個多月的夏天,此外的漫長時間都被嚴寒佔據。直到最近三四年,石渠的街道才亮起了燈,但至今仍沒有自來水供應。

在距離縣20多公里外的宜牛鄉,雅礱江從車批(音)家門前流過,匯入江中的小河上散落着生活垃圾,狗羣和牛羊在河岸流浪,動物們的蹄印分佈在河道上。與多數牧民一樣,車批家只能就近取水。

今年69歲的車批已經在牀上躺了14年。年輕時,他是一名健壯的牧民,冬天放牛放羊,夏天則去挖蟲草。但55歲那年,他突然發現身體挪不動了,腹內不時疼痛,而後腫塊長大,最近幾年只能依靠家人攙扶才能站立。

在縣城周邊的村莊,61歲的曲呷已被包蟲摧殘得變了形。疼痛已經讓她忘記了羞澀,她脫下衣服向來客展示包蟲的位置。在她弓曲的背上,突出一個巨大的腫塊,彷彿一枚硬生生插入體內的楔子。

這些年,政府爲他們修建了安置房,但後續生活仍無更多來源,幾十頭犛牛有的賣掉,有的在風雪中死掉。如今,他和老伴只能依靠政府每個季度的400元低保過活。

而曲呷的鄰居,年僅都25歲的呷措病情已經惡化。這位三個孩子的母親,高高鼓起的肚子裏已經積滿了水,走路時她能感到水在晃動,“好像蟲子在身體裏爬一樣”。

治療之難

32歲的曲初是蒙宜鄉的一名村官,10月20日,她正向石渠縣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打聽病情。在前一次華西醫院的診療中,她被查出患泡型肝包蟲病。

“太可怕了,我沒想到自己也會得上這個病。”她原本以爲只有牧民纔會患病,沒想到自己竟遭遇不測,將信將疑的她又來疾控中心複查,工作人員告訴她,肝上的囊泡大約5.8公分,不算嚴重但也不輕。

工作人員建議她做手術,但她害怕出現意外,況且手術也未必能夠根治。如果切除不徹底,還可能復發。一年前,25歲的縣城姑娘卓瑪曾到華西醫院做過囊泡切除手術,前不久到西寧複查時,醫生告訴她包蟲疑似又復活了。

甘孜地區醫療條件匱乏,全州只能到肝包蟲指定醫院——甘孜州人民醫院進行手術。對廣大牧民來說,他們首先需要獲得的是手術機會。但出於經濟原因或信仰觀念,許多患者難以走到手術檯前。平時,他們只能到縣疾控中心簡單篩查,簽字後可以獲得治療藥物。

目前,包蟲病雖已納入中央財政轉移支付項目,四川省財政也下撥了款項對手術患者進行補助,只要在每個地區的指定醫院進行手術,患者可以獲得2.5萬元左右的補助。但視病情嚴重程度,手術的費用不等,去掉政府補助部分,嚴重的患者仍需要承擔不少費用,這讓一些患者望而卻步。

按農村醫保制度規定,剩餘部分可以通過“新農合”報銷一定比例。但甘孜州人民醫院在對患者的回訪中,發現“新農合”報銷比例偏低,某些患者甚至自費承擔財政補貼外的剩餘費用,這也爲後續手術宣傳帶來了困難。

長沙貢馬鄉一名要求匿名的官員告訴澎湃新聞,雖然國家減免了不少費用,但去往康定的路費,以及治療期間的生活費都讓牧民們心生畏懼。加之當地宗教觀念濃厚,認爲生老病死皆是理所當然,甚至覺得手術去除體內的包蟲也是殺生,從而放棄治療。

甘孜州人民醫院負責包蟲病項目的尼瑪多次到石渠篩選肝包蟲病人,她告訴澎湃新聞,每次下鄉遇到適合手術的患者,都要苦口婆心進行勸勉。2007年前後,每年只能做10多例,現在觀念雖有改變,但某些患者仍需要動員。

來自甘孜州人民醫院的一份資料顯示,今年該院已經在中央財政和四川省財政的支持下,救助包蟲病手術患者170例,其中石渠縣最多,爲44例。在這些已經接受手術的患者身後,更多人正在等待希望降臨。不完全統計,甘孜州需要接受手術治療的包蟲病患者高達5000餘例,預計每年有新增手術病例約200例。

防禦之困

尼瑪告訴澎湃新聞,根除肝包蟲是一個系統工程,需要從源頭上切斷蟲卵來源,僅僅依靠治療無法使疫情得到徹底控制。肝包蟲防治公益項目“愛牧清蟲”的負責人格桑蘭澤也認爲,加大對疫情的科教力度,逐漸改變牧民們的生活方式,是防治工作不可或缺的一環。

淨水工程和犬類管理被認爲是切斷蟲卵源頭的重要工作,但石渠縣分管包蟲病防治的副縣長仁孜坦言兩項工作推進乏力。他告訴澎湃新聞,石渠縣大約需要打200口深水井,才能解決牧區的安全飲水問題,而目前只打了三四十口井。

“困難還是在於資金上。”他說,這種深水井需要電力抽水,打一口井大約需要20萬左右。對於這個國家貧困縣來說,數百萬的資金缺口讓工作步履維艱。

目前,牧民們或直接取用被污染的河水,或自家打井取水。前述長沙貢馬鄉官員說,自家打的水井一般只有三四米深,並不能保證安全,要用上放心用水,水井深度一般在30米以上,目前大多數牧民都存在飲水安全隱患。

對於犬類的管理,當地政府可謂用心良苦。牧民們忌諱殺生,政府只能將大量流浪狗豢養起來。每年冬天,每家單位根據級別不同,下派抓狗任務。但他說,這些流浪狗很難抓完,而且抓到的狗不能殺,豢養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。

澎湃新聞記者走訪期間,縣城隨處可見遊蕩的狗,它們部分有主人餵養,更多的則是流浪狗。狗羣們有時候河渠邊覓食,有時躺在街道上睡覺,無人驅趕。

前述貢馬鄉官員說,每個季度,縣裏都要求以村爲單位,至少開展一次包蟲病防治方面的宣傳活動。包括不要亂丟垃圾,不要吃生牛肉,不要接觸犬類等。每戶必須派至少一人前來學習。爲引起牧民們重視,政府甚至還會請來當地高僧大德宣講。但他感慨,牧民們多年形成的習慣,一時難以扭轉。

一些牧民仍覺得政策宣傳不夠,尤其在一些偏遠的牧區。

10月10日到18日,成都華西醫院的專家到石渠開展包蟲病診療活動。距離現場135公里外的溫波鄉,40歲的曲地(音)並未收到通知。他的姐姐已在多年前確診肝包蟲病,曲地最近身體不適,他懷疑自己可能也被感染,但已經錯過了這次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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